音落，念歸雲無力的棄了劍，我依舊牢牢地看著眼前之人，不由自主的撫上他的臉頰，我聽見叫了他一句世尊，他擡手示意來人退下，仍由我肆無忌憚的撫上他的眼睛，“是你嗎？”

他只是淡笑並未答我，我繼續說道：“不重要了，只要你在，我如重生。”

軍鼓聲起，南辭一身男兒裝，披甲上陣，率禁軍而出，念歸雲止了此處的纏鬥，一聲令下領著無極軍士朝著南辭迎去，兩軍廝殺慘烈，我與‘常林’卻站於戰局之中，可奇怪的是無人敢觸及我們周遭，就像是憑空的將我們周圍給分隔開來，我能清楚的看到不遠處把我亂刀砍下的手臂，但鮮血卻像是濺在了玻璃窗上一般，順著空氣筆直的留下，我能看到拼殺的場面卻聽不見任何聲響，就像是在欣賞一部3D的默劇，他問道：“還沒摸夠？”

我笑了笑，放開了他，認真說道：“你答應我，從今往後，便是死，你也要帶我一起。”

他本應答她，“我不會死。”可脫口而出的卻只有一個字，“好。”

他一頓，嘴角微微上揚，自語道：“有趣。”，隨後他拉著我的手，拇指在食指上輕輕一劃，一滴血珠子落在了我的掌心，他的食指自動愈合，而我的眉心卻多了一顆紅痣，亦如白衣如雪的女子玉璟，我垂首撫摸著鑲入掌心的那滴血，它已然入了骨髓再不見蹤跡，當我再次擡首時，刀劍的碰撞聲和廝殺聲混雜而來，身邊再無他的影子，我楞在原地，不知方才一切是不是我恍惚間的一個夢魘，直到燕小二的驚呼聲在我耳邊響起，我才知道他真的來過，“燕主子，他居然給你眉心被賜了紅。”

餘塵和連小小也在燕小二的驚呼聲中趕了過來，連小小指著我眉心的紅痣問燕小二，“點顆美人痣就叫賜紅？聽你語氣好像是不太好的意思，這到底代表了什麽？”

燕小二有些為難的說道：“好壞參半吧，賜紅就如印章一般，東辰天境的主人有個習慣就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加上屬於他自己的印章，正如之前來找我們算賬的玉璟，她的眉心也有一顆紅痣。”燕小二看著我露出少有的認真的神態，“這顆紅痣的好處是無論在任何空間，無人敢傷及你分毫，壞處是那位世尊陰晴不定，千百年來被賜紅的人不在少數，可最後活下來的就只有玉璟一個人，所以……”

話還未完，連小小就拉著我的手準備找人算賬似的，“走，還給他去。”

餘塵搖了搖頭，“怕是不容易。”

燕小二補充道：“不是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與他鬥，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對，是以棉花球擊石。”

我笑著勸慰他們，“是我願意的，塵、小小，這個人是常林啊，能再見那張臉，就算是把我千刀萬剮我也高興。”

連小小驚道：“什麽？常林？怎麽可能？”

餘塵道：“不是他，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他。”

“是他，我很確定的告訴你們，他是常林。”我不想再和她們辯駁，便往念歸雲和南辭交戰的方向走去，連小小道：“她瘋了。”

餘塵說了句，“從常林死的那天開始，她就不再是她了。”

我們錯過了兩軍對峙時的劍拔弩張，也沒能看到本該相守一生的兩人是如何執劍步步緊逼的，我趕到的時候兩軍手中的刀劍都已放下，他們望著前方的場景，似乎看癡了。

我所以為的東聖第一郡主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火簇，她需要有人拾起卻也容易被水熄滅，在曾經的故事裏她輸得遍體鱗傷，而如今，她的劍分毫不差的沒入了念歸雲的心口，他奄奄一息的倒在她的懷中，可此刻的她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念歸雲，我死後定是要下地獄的，因為此刻我竟心生期盼，便是國破山河我也由你，只要你活著。”

念歸雲撐起最後一絲氣力，說道：“我畢生心願便是這錦繡江山，你可願意替我看著？”

他沒能等到南辭的答案便撒手離去，連小小見她那副模樣實在是難受便上前勸道：“無論結果如何，你始終是贏了。”

南辭苦笑道：“我從未想過贏他，可是他卻棄劍了。”

我看著念歸雲似是睡去一般的模樣不禁心生疑問，費盡心思得到的一切，怎會突然棄劍了呢？燕小二看著眼前的場景疑惑道：“不對啊，結局怎會變了呢？”

是啊，燕小二說過燕家茶樓只能改變過程，無法改變結局的，“燕家茶樓做了這麽多年的人鬼買賣，可曾出現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

燕小二思索半晌後答道：“這是首例，除非……”

“除非什麽？”

燕小二始終覺得不太可能，猶豫半晌後才開口，“除非有人在東辰天境裏典當了魂靈，使其結局更改。”

“東辰天境也做這些買賣？”

“那位主子偶爾也做魂靈典當的生意，只要是他看上的魂靈，東辰天境便會與之簽定契約，契約一旦成立，東辰天境就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

如果真的被燕小二說對了，那麽與東辰天境訂立魂靈契約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念歸雲，我想起在弈棋之時念歸雲曾說對他而言，沒有猶豫也沒有選擇，此刻我似乎明白了他話中的深意，我走近南辭身旁，輕聲道：“這世間上有些愛是白頭偕老，不離不棄，而有些愛則是護她安好，一世無憂。”

她抱起念歸雲轉身離開，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也許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卻是最動人心弦的。

後來我在一本劄記中看到這樣一段話，紫雨山茶，屬水生植物，長於鄴城以南的辭海邊上，亦是東聖第一郡主的出生之地，因而取名南辭。

原以為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一切終能回歸平靜，可這樣的想法連我自己都做不到，我整天整夜的拉著燕小二打聽有關東辰天境的所有事，即便燕小二一口咬定我認錯了人，讓我不要心存幻想，即便餘塵一再告訴我他不是常林，讓我斷了所有的念想，即便我知道那個人恐怕會是我的劫難，可我依然無法抽身而出，閉上眼睛，那張臉再不能忘。

連小小隨蕭恒回了秦北，我本是要勸她留下的，可她反倒問我，東辰天境，我可能放下？我自是無法做到，她亦是一樣，餘塵說我們都是瘋子，我想如果我不做瘋子，那我可能會死。

這單人鬼買賣結束之後，燕雲賬簿便自主的生成了第一筆買賣，自然而然燕公館又變回了燕家茶樓，幽鏡也隨之出現了，可是回去的只有餘塵一人，連小小去了秦北，而我將要去東辰天境，餘塵本來是不願回去的，她始終放心不下我們，可是我們三大家族企業的繼承人已經消失得太久了，現在肯定亂成一團，必須要有人回去解決並且安排好一切，而且在下一單生意出現之前，她都可以去到朝陽路第九大道的燕家茶樓通過幽鏡回來，在我說了這麽多之後，餘塵總算是被我說動了，不過她要我保證，在她回來之前，我絕對不能單獨去東辰天境，我答應了她，在她進入幽鏡後不久，我就把燕小二劫持了。

“說吧，怎麽去東辰天境？”

燕小二被我逼到了墻角，“燕主子，你才答應了餘主子，不要任性好不好。”

“好吧，那我就不任性了，我隨便胡鬧一下，你說我是先把吳庸給揍一頓，還是先把醉月樓給拆了？我眉心這顆紅痣應該很好用吧，要不我去大街上造謠去？”我作勢就要離開，燕小二嚇得趕緊拉住我，“要去東辰天境只有四個字，先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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